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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9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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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9 章

這麽晚接到李想的電話, 宋朝歡有些意外。

她不確定,李想這通電話,是為了晏峋來當說客的, 還是有別的事情。

畢竟, 她只是把晏峋的微.信拉黑了, 電話並沒有。

手機震動了好一會兒,宋朝歡還是接了起來。

“有事嗎?李想。”宋朝歡溫聲問他。

“朝朝妹妹,你還沒睡吧?”李想挺不好意思地說。

宋朝歡笑了笑:“還沒休息。”

“啊, 是這樣的,晏峋那狗東西……”李想斟酌了下,“病了,這會兒在醫院呢,你要不要來看看他?”

宋朝歡微怔, 心跳本能快了一節,下一刻又明白, 若是真有什麽,李想不會是這樣的語氣。

想他那天淋了雨,許是著了風寒。

於是她說:“你們都在陪著他吧?”

李想下意識“啊”了聲。

宋朝歡淡道:“那我就不去了。也有些晚了。”

李想一楞, 沒想到宋朝歡會拒絕得這麽幹脆。

可打這通電話的目的,他還沒有忘記。

於是厚著臉皮道:“朝朝, 我知道你們離婚了, 也知道那狗東西之前太不像話。但你看……要不要試試, 給他個給你當牛做馬的機會?就當……”李想想了想,“就當報覆報覆他。”

宋朝歡聽著, 有些無奈, 平和地告訴他:“我從沒有恨過他什麽,所以, 也不需要報覆他。”

李想一滯,站在病房外走廊裏狠狠撓了撓頭,靈光一閃。

他自然不知道,他眼中天塌下來有嘴頂著的晏峋,已經老老實實和宋朝歡表白過了。

於是按他這些年來看到的和理解的,描了金邊對宋朝歡說:“朝朝我跟你說,這家夥肯定當年就喜歡你了,就是不自知。不然他當初高一那會兒的校慶你還記得吧?就咱們班跳集體華爾茲那次。”

“他一聽我說你因為跳得不好,一個人留堂練習,二話不說跟個傻逼似的,自己看著教學視頻沒日沒夜練了兩天,又裝模作樣地來陪你練習。”

“他這人就是好面子,又不許我們說。畢竟你看他開竅也晚,哪像江隨那個狗東西,女朋友都跟換季上新似的。”

深谙好男人都是對比出來的李想,毫不費力地把江隨拉來做了對照組。

“他……”李想這段話裏前後的部分,宋朝歡都有些沒進耳朵,聽到當中那段時,卻不由一楞,詫異道,“不會跳嗎?”

“他哪學過那玩意兒啊。”李想不假思索地說完,又嘆了口氣。

李想從前就覺得,晏家培養接班人,就跟熬鷹似的。要不是那些教養禮儀,派得上用場換得來利益,不然估計連這些,他們都不會教他。

至於像唱歌跳舞這些“無用”的東西,自然不在晏家人的規馴範圍裏。

掛了電話,宋朝歡靜靜地坐在臥室床沿邊,發呆似的,一動未動。

剛剛電話裏,李想說……晏峋當初,一定是喜歡她的。

只是不自知。

晏老太太當年,也說過同樣的話。

可是,連自己都不明白的喜歡,還算喜歡嗎?

不知道坐了多久,宋朝歡微低下頭,回神似的擡手,輕輕搓了下胳膊。

她本來就已經準備要睡覺了,所以穿的睡衣,有些單薄。

原來當年那場初夏,舞室裏每一個濃金色的傍晚,都不是夢境。

可她現在,仍是要休息了。

宋朝歡斂睫,無聲笑了笑。伸手,關了床頭小燈。

-

病房裏,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晏峋,被江隨拉起來靠坐在床頭,頭疼得像是要炸開。

他左手撐了一下身側,才發現手背上還有針管。掃了眼病房裏的倆人,嗓音沈啞道:“怎麽回事?”

他的記憶還停留在那家清吧裏,但這裏明顯不是。

“你知道自己燒到多少度了嗎?”沈確坐在他床尾沙發上,有點兒無語地看著他。就這還敢給自己灌酒。

“小孩兒這個度數,都能燒傻。”江隨的酒也徹底醒了,靠著他床側窗沿,毫無同情心地說。

晏峋一楞。

他很少生病,就連當初在國外連軸轉的那幾年,都沒有感冒發燒這樣的小毛病。白天的那點頭昏腦脹,便也只以為是沒有睡好。

“你幹脆再吃兩顆頭孢算了。”沈確看著他茫茫然的樣子,沒好氣地說。

江隨偏頭看了沈確一眼,覺得還是他狠一點兒。

晏峋頭脹得蹙了蹙眉:“你們送我來的?”

“你自己走過來的。”沈確涼涼地看著他。

“放心吧。”江隨知道他在擔心什麽,不緊不慢地說,“你住院這事兒,沒別人知道。”

畢竟晏禮雖然被架空了,但總會有人逮著機會,想興風作浪搞點事情。隨便醞釀個什麽消息,影響一下晏氏股價從中漁利都是好的。

晏峋卻一頓,腦海裏下意識閃過那張溫和柔軟的臉,問的卻是:“李想呢?”

江隨微挑眉,視線看向闔緊的病房門。

大概是真的燒得有些厲害,晏峋這才覺得自己有些耳鳴。於是走廊裏本就壓低了音量的李想的聲音,只聽得隱隱約約。

卻明白,他應該,是在和宋朝歡打電話。

睫尖下意識地輕動了下,有些不自然地收回視線,晏峋微抿了下唇,沒說話。

江隨靠窗抱著臂,微歪頭看著他,要笑不笑地樣子,意有所指道:“別擔心,你現在的樣子,不用裝。”

晏峋一滯,慢騰騰地偏過頭,神色涼淡地看向他。

江隨勾著唇角,微挑眉,不置可否。

沈確面無表情掃了倆人一眼,不想說話。

李想終於是打完了電話,小心翼翼,盡量不發出聲音地旋動扶手,推動病房門。

一推開,卻發現晏峋已經醒了。

微頓了瞬,有些失望的神色都沒來得及轉換。

下一秒,又咋呼起來:“你小子終於醒了,你知道你有多重嗎?!”他關好房門,邊往裏走邊抱怨,“得虧我平時釣的都是大魚,不然都抱不動你!”

晏峋看著他,擱在白色床單上的指節,僵硬地微屈了下。

他其實已經明白,李想推開門時的表情是什麽意思。

可也不知道為什麽,大概是昏昏沈沈的,實在叫人有些失了思考的能力。

他看著走到他床邊的李想,竟有些不死心地問:“你剛剛,在給誰打電話?”

李想一滯。

看著此刻靠坐在病床上,臉色蒼白到病態盡顯,眸底不知道是因為生病,還是因為別的,水汽氤氳的晏峋,有些心虛地別開眼,拖了張凳子,坐到他床邊。

“阿峋,你知道我抱起你的那一刻,想到了什麽嗎?”李想一本正經地問他。晏峋卻漠然地看著他。不自然地頓了會兒,李想還是硬著頭皮說,“我這輩子,要是能釣到像你這麽大一條魚,那我也值了。”

不是他裝瘋賣傻,而是實在有些不忍心告訴晏峋,他剛剛,的確是在和宋朝歡打電話。

畢竟,宋朝歡不僅不願意來,就連掛電話時,也連從前慣有的“麻煩你了”,都沒有說。

就像是覺得,晏峋的事,已經完全和她無關。

所以他們幾個陪著晏峋,對她來說,完全不需要道謝,不需要客氣。

江隨微跳了瞬一側眼皮,唇角笑意淡下去,。

沈確仍是神色莫辨,卻看向了晏峋。

晏峋卻好似沒聽見一般,茫然地垂眼,盯著眼前白色的床單。

不知道為什麽,他突然覺得……好累。

好像看似堅固的一道堤壩,其實早已攀滿裂縫。

日經月累,起初縫隙間滲開水跡,並不叫人在意。可一場山洪暴雨,便叫它轟然崩塌,猝不及防,再無轉圜的餘地。

他突然有些不知道,那些年的堅持,到底……有沒有意義。

因為,宋朝歡知道他病了。

都不願意來。

他很想問問她,她到底,有多不想看見他。

可又有些沒力氣,去拿起床側的手機。他怕聽到的,是冰涼機械的盲音。

指節下意識地用起力來,像是想撐住此刻,被無邊疲憊裹挾的自己。

可手背上,又有麻木的痛意傳來。

晏峋閉了閉眼睛,煩躁地探手過去,想把那刺痛拔掉……

“誒這滴管怎麽回事……”李想眼看著他滴管裏好像有點回血,下意識探身過去想檢查一下,又看見晏峋迷迷糊糊地摸上了紮著針管的手背。

“我靠!你真燒傻啦?松手松手!”

“破了破了!”

“都傻了??酒還沒醒呢?!趕緊過來幫忙啊一群活爹!”

“摁鈴摁鈴!叫醫生!”

江隨楞了下,趕緊探身過來拉住晏峋。沈確連忙起身去摁鈴。

三個人都不明白,又是醉酒又是發燒的人,力氣怎麽這麽大……

-

晏峋再醒過來時,病房裏只剩了他一個。

他迷迷糊糊間知道,幾個人怕他又折騰,摁著他掛完了兩瓶藥水,又等醫生來看過,才陸續離開。

左手背的血管腫脹得厲害,李想聽醫生說,他這情況要掛好幾天,幹脆做主,讓醫生給他小臂上按了個留置針。

後來藥效上來,他好像又昏沈沈睡了過去。

眼皮有些重,眼微睜開了瞬,又本能闔上。

房間裏留了盞小夜燈,昏黃暗淡的光透過眼皮,感知微弱。晏峋卻下意識,想去拿枕邊的手機。

大約是還燒著的。摸上床頭手機時,只覺掌心裏一陣冰涼。

他撐開眼皮,看了眼屏幕。

有幾條微.信提醒。心跳一漏。

指尖微滯地將屏幕劃開,才發現,只是李想他們回去了,叫他有事,告訴他們。

漫天的失落湧上來,晏峋呆呆地頓了許久。

直到屏幕再次暗掉,他又倔強地摁亮,點開那個置頂的,換了不知道哪裏來的小貓頭像的對話框。

“朝朝”兩個字發出去時,緊跟在後面的,又是那團刺目的紅色感嘆號。

不知為何,眸底本能般,驀地脹熱。

他突然覺得,是燈光有些灼眼。

於是他閉上眼,擡起胳膊,將指節,掩覆在眼皮上。

這密閉的空間裏,太安靜了,安靜到讓他,不免胡思亂想。

過去的那麽多年,他實在太過健康。健康得,鮮少有機會,在宋朝歡面前“裝可憐”。

唯一在新婚時,那次短暫的住院,是他剛進晏氏沒多久,被小叔安排了一場酒宴。

都是元老級的董事,他這個空降的晚輩,似乎合該伏低做小。

他那天忙了一整日,胃裏空著,被灌得急性胃出血,送進了醫院。

可他分明記得,那天夜裏醒過來時,宋朝歡,是陪在他身邊的。

她拉著他的手,不知道是不是哭過,眼尾有嫣然的紅痕。

見他醒來,難得得一改溫吞的性子,有些急切地笑著問他,有沒有哪裏不舒服,要不要喝水。

大約人生病時,總是要脆弱些。

連平日裏不會問,也問不出口的話,都信手拈來。

他那日看著她,側過身,反握住她手,情不自禁地,唇在她指尖貼了貼,低聲問道:“陪了我多久?”

宋朝歡微頓,下意識說:“聽諸洋說你被送醫院了,就來了。”

他看著她呆呆的模樣,輕笑了聲,突然問:“那我要是,醒不過來呢?一直陪著我嗎?陪我一輩子嗎?”

那時的宋朝歡,像是猛地怔了下。

隨即幽微的暗光,都似乎掩不住她頰側的緋色。

他看見她極盡溫柔地彎唇,卻篤聲堅定,輕聲應他:“好。”

…………

他是那麽相信她。

相信她真的,會陪自己一輩子。

可此刻病房裏卻靜得,只剩下他沈窒的呼吸。

覆掩在眼皮上的指節,幾不可見地微顫起來。

朝朝,是你自己說,要一直陪著我的啊……

可你現在,又在哪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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